【特别报道】“90后”装裱修复师:让古画“起死回生”的人 吉网原创-第一新闻 王韬 3273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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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报道】“90后”装裱修复师:让古画“起死回生”的人

2020-12-08 17:20 | 来源: 中国吉林网

  此前,央视制作播出的《我在故宫修文物》使得深居故宫的修复师成为了广受追捧的“网红”,同时也为公众打开了一扇门,那看似简单的修复背后有着诸多名堂,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那些细碎的工作日常,不禁让人颇感神秘。

  7日,中国吉林网记者找到了古画装裱修复师栾天阳,探访破旧书画经过十余道繁杂工序后“蜕变”焕然一新的古老技艺。

  其术: “书画郎中”妙手回春 探寻字画复活术的奥秘 

  长春市朝阳区建平街上的慧院平日并不喧闹,而“藏”身其中深处的修复室,是屋内最安静的角落。推开门,一股樟木香气扑面而来,栾天阳在案台前,埋着头,正为一张残破的古画做着“抢救手术”。

  将画作喷湿、刷上糨糊、覆上纸、刷平、上墙全色……

  今年三十岁的栾天阳神情专注,动作利落干净。看似简单的流程,却处处蕴含着知识与技术。

  “每一幅字画都有自身特点,季节天气,温度湿度,光照强弱,材料优劣,都需要考虑进去,必须制定不同的方案,用不同的工具做专属订制的装裱修复。”栾天阳指着一个古书画的缺损,右手握着刷子,轻沾清水后,在破损边缘薄刷一圈,左手迅速粘盖上补纸,再用镊子撕去补纸多余部分,使之与缺损大小吻合。

  “这里面有很多讲究,书画修复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过程,每一个细节都关系着装裱和修复的成败。”栾天阳盯着刚补好的洞,“你看,所粘的补纸的接缝处,一定要精雕细琢到与原画作的厚度相同。”

  人们常常将修画装裱工作简单化,在栾天阳看来,这是外界对这个行业认知上最大的误区。事实上,书画修复体系庞大,不仅修复的作品历史跨度大、材料丰富多样,且技艺过程也十分纷繁复杂。修复师不仅要有纯熟的修复技巧,还要具备较高的美学素养。

  “一幅残破的书画我们进行修补,首先要正面拼接。之后便要进行刮口,将薄厚不匀的地方刮掉,这里将直接决定修复工作的成败,就像外科医生处理伤口一样,稍不注意,就会对画造成损坏。最后还要进行全色,补全画心残缺,失色处的颜色,以及用毛笔接上古书画残缺之处的画意保证整幅作品的‘艺术完美’。这里极其考验修复师的绘画技法,鉴定等综合性的素质。”栾天阳表示。

  对于栾天阳来说,书画艺术作为装裱修复技艺的载体,其风格具有时代烙印。经装框修复后,作品可重复清洗揭框,具有可修复性,起到传承保护作用,具有较高的经济效益和实用开发价值。

  其人:拜得名师 坚守传承之路

  匠人之心,寄乎于手。

  古书画修复是一个精细活儿,没有时间的熬炼和极高的熟练度是做不到的,栾天阳经过了十年学艺,才能独当一面。

  修裱技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掌握,熟识理论知识只是最基本的要求,更重要的在于实践和经验多累积,也需要实践过程中师傅对徒弟手把手的教授,在中国装裱修复大师张喜德教授的指导下,栾天阳学成了‘京裱’的传统技艺。“装裱修复的技艺主要是靠师徒间的口耳相传、口传心授,全色全多深,加多少胶,浆糊的浓度,每一张画的做法都不尽相同,它们不能也没法数据化和标准化,全凭‘临床’经验。”

  谈及当年为何会从事装裱这一行,栾天阳笑着说,原因很简单,当时就想着这也是一个行当,也算是一门手艺,而且每天能欣赏很多的字画,很有意思。“我在上大学之前就知道装裱修复行业,一张破损的书画在手中变得完好,这样的过程在我眼中既神秘,又有趣,像变魔术一样特别有意思,所以在详细了解后,自己就决定要选择报考装裱修缮专业。”

  吉林艺术学院是全国首家开设装裱修复专业的院校,报考的人少,学的人更少。“在我学习这个专业的时候,特别冷门,几乎没有人知道,我们装裱修复专业一届只有一个班,总共24人,但是现在从事装裱修复的人却只有我了。”

  栾天阳的生活和年龄相比显得老派,在同龄人正被时代的快节奏所裹挟,被生活的日常催逼焦虑、消磨耐性时,栾天阳却把大部分时间泡在了工作室里,和一幅幅书画相处,与时代的浮躁、急躁保持着距离。

  比起物质追求,精神追求对于栾天阳来说更为重要。从事书画修复这项工作不仅能让他近距离与自己喜欢的事物打交道,而且当把一张很有价值特别残缺的画修复好后,给他带来的成就感和愉悦感也远比金钱所能给予的要多得多。

  “装裱修复是门很深的学问,它里面有无数可供人揣摩的元素,每一次翻开一幅旧画,仿佛都能看到前人提起毛笔细细描摹的姿态,能看到当时画家展开宣纸、思考画作的神态,能够体会到画下那一笔的深意。每修缮一幅字画,都像是完成了一个挑战,这种感觉让我难以自拔。”

  其事:一张族谱 明悟工匠精神

  宽敞安静的栾天阳工作室内,有一面斑驳的裱画墙,送到栾天阳这里修复的藏品最后都会贴在墙上进行修复、装裱。每次修复工作完成后,墙壁上都会留下一些痕迹,这些痕迹成了他修复工作的见证和印记。

  到目前为止,栾天阳已修复近千幅书画,他修复的第一幅画作就是徐悲鸿的《愚公移山图》,但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幅与名画相比甚是“廉价”的族谱。

徐悲鸿《愚公移山图》修复后

  这份族谱是由一位慕名来的顾客送来的,里面的字迹很难辨认,破损非常严重,就像一堆碎纸片。“我对族谱这个东西没有概念,我觉得我们是修缮字画的,修的是有意义的东西,什么是有意义的?不是说贵的、值钱的、名家的,但至少也要对于这个社会和书画界有影响、有意义的。”

  自觉修复价值不高的栾天阳婉拒了顾客,但顾客三番五次地找上门来请求,让栾天阳意识到,这份族谱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深受感动的他决定帮助顾客去追根溯源。 

  修缮完后,栾天阳看着一米多长的纸上那一列列的谱系、长长的名录和喜极而泣的顾客,栾天阳有了一种明悟,“这个族谱,对于这位顾客来说,是一个家族的根,是几百年的遗产。这种几代人的传承与古字画其实并无不同,我们装裱修缮这些东西,不应以金钱或所谓的社会效益来衡量其价值,这次修缮让我找到了我工作的真正意义,这在我心中远比修缮名家名作的印象更为深刻。” 

  其业:待兴

  “装裱和修复是一项极其枯燥的工作,现在学这手艺的人也越来越少,我们作为这一辈的传承人,唯一的想法,就是必须要把这古老的技艺传承下去,不能把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停留在我们这辈的手上。”中国是一个书画大国,可是修复人才奇缺,后备力量青黄不接,裱画材料紧缺的难题也迫在眉睫,越来越多的材料濒临失传。

费以耕绢本工笔修复前后

  “没有装裱修复,博物馆里所见的字画都将不复存在,如果没有装裱修复,我们的字画很难流传千百年。装裱修复是冷缺门,做的人很少,但是国家很需要。”栾天阳告诉中国吉林网记者,时代变迁,现在许多高校都渐渐意识到设立书画修复装裱专业的重要性。“如今各博物馆都在加紧招聘装裱修复师,山东艺术学院、中国美院、中央美术学院等重点院校也都逐一开设了。”

  “我知道这个行业不好干,受到经济收入、社会地位、职业追求各方面的影响,但我相信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的人能够了解、接纳、选择我们这个行当。这个行业影响了我的一生,因此我这边的一定会坚持下去,这是我作为传承人的义务和责任。”栾天阳说。

  中国吉林网 吉刻APP记者 贾子尧 文/图/摄

编辑: 王韬 吉网新闻热线:0431-8290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