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忱
陶净非,原名陈世有,又名明亚,吉林省德惠县大房身镇高台子村人,1913年农历3月22日生。1933年2月参加东北抗日联军,曾任抗联五军二师政治部主任。1942年5月,牺牲于黑龙江省五常县三道海浪河边,时年29岁。
1933年春节过后不久。
一日,陶净非将结婚尚不到一个月的妻子找到自己的屋,对她说道:
“我准备离家出走。”
“到哪去?”
“尚说不清楚。”
“啥时回来?”
“也说不清楚。”
“啥时走?”
“现在。”
妻子一听,眼泪唰地落了下来,说道:
“我哪点不好,使得你这样!”
“不是。”
“不是啥,一定有不应人处。”
“不是。”
“是你烦我。”
“更不是。”
“这不是,那不是,为啥如此!”
“你听我说。”
“不听,我不听。”
这小夫妻俩的吵嚷声,被母亲听到了。
陶净非的母亲走过来,问道:
“出了啥事?”
“没啥事,妈,你歇息去吧。”
陶净非妻子听了后,哭着插嘴道:
“咋没啥事?你当妈说说吧。”
陶净非母亲听了这话,觉得有事,便说道:
“儿子,妈将你拉扯大,又供你读书,又给你娶了媳妇,你应该懂事了。有啥事,你就当妈说说吧。干嘛惹你媳妇掉泪!”
陶净非本不想让母亲知道。
现在,见事情闹麻烦了,不说不行了,这才从根本上讲起来。
陶净非,兄妹7人,排行居五,人们都以“老五”称之。他父母都是农民,靠种地、扛活过活,日子过得很贫寒。但是,为了使家庭能够出一个支撑门户的人,便选择了聪明好学的老五送他去学校读书。
1931年冬,他小学毕业后,考入了设立在县城大房身镇的德惠县立中学读书。艰苦的环境,贫寒的家境,陶净非深知求学不易,更加珍惜这个机会,刻苦攻读成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时候正是“九·一八”事变后。
这所学校聚集了一群爱国进步师生。
这些教师中,有李郁华,德惠县岔路口乡北长沟村人,吉林省立第一师范毕业,曾担任吉林省学生会会长,时任德惠县立中学训育部主任兼语文老师;郭子久,德惠县郭家乡郭家村人,曾留学日本,有民族气节;李惊秋,山东齐鲁大学毕业,有爱国主义精神。
这些学生中,有张靖华(张振武)、杨文超、杨文宗、宫振廷(宫竹和)、刘长木(舒安)、张庆春、丁继和、李国祯、李荫苍、杨国卿、邵维新、董振国(董雨航)、谢文长(谢锐)、田家祥、侯喜瑶、王明堂(王光宇)、王志恒、李仁斌、丁继先、杜玉书、董振环、史文斌等。
而这个学校毕业的李郁毕的胞弟李英华(李飞),正在吉林省立一师范读书。
他们面对着日本帝国主义的猖狂入侵和民族的危亡,都产生了抗日救国思想。有的还投笔从戎,直接加入抗日义勇军,或从事抗日救国活动。李郁华,曾用名李鹤平字亚馥,竞成为德惠县抗日救国会会长,担任当地进步民众王辅臣领导的“东北抗日义勇军第三路军”政训部主任;郭子久的儿子郭峰,也走上了革命道路……
这些爱国师生的进步思想和英雄果敢行为,都给陶净非一个很大的影响。他与王明堂、李英华又是要好朋友。因此,在这年放寒假前夕他们就约定:走出去,参加抗日救国斗争。
当陶净非将自己的想法当妻子和母亲说明了后,母亲还是舍不得他走。他哄着老人说:“我就回来,很快。”又对两个姐姐和嫂嫂说:“你们辛辛苦苦地供我念书,等打走了日本人,回来过太平日子时,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尽管家里人当时对于抗日救国大道理亦不十分清楚,但是日本帝国主义的血腥统治和野蛮奴役,他们是亲眼看到了。
于是,家里人终于同意了。
母亲和妻子,在灯光下含着泪水给他打点行李,并向他问道:
“啥时能回来?”
他想了想,觉得要把话说得太深奥了,时间说得太长了,怕凉了亲人的心。于是,他说道:
“等到秋天我就回来了。”
没想,这句话竟成了诀别,他走出去后,就再没有回来。
陶净非投身抗日斗争,几乎是经历了与王光宇同样的道路。
他来到哈尔滨后,在同乡同学、时任共青团哈尔滨道外区委书记的董振国(董雨航)介绍下,于哈尔滨东省特别区立第一中学参加了共青团,并接受了政治学习和军事训练。同年6月,被党组织派往宁安工农义务队做思想政治工作。
在宁安,他经历了一次危险的斗争活动。
原来,宁安工农义务队,是由绿林改编过来的抗日队伍。情况和成分非常复杂,其中有不少惯匪。
1934年8月21日,当这支队伍来到宁安大塘头沟时,发生了叛乱。党支部书记、副大队长于洪仁见势,奋起反抗,当场壮烈牺牲。大队长李荆璞,也被叛徒们缴了械,并绑赴西山,准备杀害,情势非常危急。
就在这个危急的情势下,陶净非挺身而出。
他首先在部队做士兵思想工作,讲明抗日救国是当前首要任务,不要伙拼和自相残杀。他又告诉大家,我们是抗日救国的队伍,李荆璞是抗日救国队伍的领导人,不应该对他下毒手。接着,他又同两名未暴露身份的共青团员,代表士兵,一起去找叛匪头目评理,提出要求。在这种压力下,李荆璞终于被释放了。
然而,当李荆璞带领被叛匪缴械的20余人下到山底,并在掩埋于洪仁的遗体时,山上又传来了叛匪要抓陶净非的消息。因为陶净非根据自己决定,打入叛队内部做下层士兵工作,准备把叛队头子消灭掉,再把队伍拉回来,这个行动引起了叛队头子怀疑,在这危急时刻。陶净非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认真地做好保护大队长李荆璞的工作。他的这一行动,也赢得了同志们的理解和支持,也取得了战友们的保护,转危为安。
经过斗争、锻炼,陶净非的思想觉悟不断提高,他看到了中国的希望,坚定了跟着共产党,抗日到底的决心。同年,他由共青团员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为了工作和斗争的需要,他以陶净非这个化名投入到新的战斗中去了。
陶净非出生入死的战斗经历非止一次。
1935年2月,宁安工农义务队编入东北抗日联军第五军第一师。李荆璞任师长兼第一团团长,陶净非在一团任连指导员。同年4月,抗联五军党委决定,将队伍分配到3个地区进行活动,开辟新的游击区。同年10月,陶净非率领一师一团二连和二师四连组成的先遣队,在亮子河被伪警察队200余人包围。陶净非见势,觉得靠硬拼不行,只能智取。于是,他命令部队就地卧倒,不许出声。时候正是暗夜,敌人不知抗联队伍到哪里去了,便摸索搜寻。没想,抗联队伍就在他们的脚下。待敌人摸到跟前时,陶净非指挥队员一阵神射,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后来,李荆璞见了陶净非后,说道:
“陶净非,你真乃文弱书生、大胆武将呵。”
从1934年9月到1935年4月,陶净非率部先后活跃在宁安的石门子、庙屹、葡萄沟、石头河子、黑瞎子沟、西大坡、黑沟等地,并深入到穆棱、材口、勃利诸县。他率部出其不意的行动,都给敌人以狠狠打击,使敌人闻风丧胆。
1936年1月20日,抗联五军党委决定:主力向中东铁路以北转移。2月,陶净非率部随五军一师转战在牡丹江两岸。3月,陶净非率部将上马莲河伪警察防御所全部官兵缴械,获步枪20支,轻机枪2挺,手枪3支,还有大批物资。接着,陶净非率部进入穆棱八面通,袭击了敌军用列车和小金山矿务局之后,陶净非率部又袭击了材口黑老婆沟守敌3个连队。随后,陶净非却直插森林刁翎。
陶净非部战斗掉扳一个接着一个。
此时,陶净非升任五军二师四团政委。
1937年5月,陶净非率部离开刁翎,进入依东。6月,向宝清活动。7月,经桦川、富锦,到达宝清,与抗联四军会师。这时,陶净非见到了自己的同乡同学兼战友王光宇。战地重逢,欣喜非常,同时,也受到了巨大鼓舞。这个时期,王光宇已调任五军二师师长。不久,陶净非在王光宇领导下,带领四团返回依东解决冬装和给养。待王光宇返回金清后,陶净非留在依东继续开展活动。
1937年冬,集中在三江地区的抗联部队,为摆脱敌人的重兵包围,决定西征,开赴南满和热河,沿途创立新的游击根据地。陶净非被任命为五军二师政治部主任。
为了保存战斗实力,西征部队在刁翎召开了干部会议。会议上,改变了第二路军总指挥部的原定计划,决定分兵三路西进。其中,以五军一师为先遣队;以四军一师和五军二师为一部,由李延平、陶净非等负责;以四军二师和五军教导团为一部,由王光宇、柴世荣负责。同时决定,7月2日开始西征。部队经过300余华里荒无人迹的深山古林,同年年底,到达了额穆县境内。这时,五军西征部队只剩下20余人了。陶净非到达额穆后,和抗联二军五师师长陈翰章取得了联系,并一起开展抗日斗争活动。
在额穆沱河沿林子密营,陶净非部度过了1938年这个最困难的冬天。
就在这年岁尾,陶净非得知同乡战友王光宇副军长于五常县九十五顶山壮烈牺牲的消息,心情非常悲痛。
但是,他没有出声,只是将拳头攥得更紧了。
1939年初,陶净非率部向安图、敦化方面移动。5月到达安图。6月中旬,于敦化大蒲柴河与抗联一路军取得了联系,见到了一路军副总司令魏拯民。这时,一路军有了新的发展。五军二师收编了一部分反日山林队。五军二师五团又扩展了一个连,队伍发到80多人。但是经过一年的艰苦作战,队伍损失很大,为了摆脱敌人的讨伐,陶净非率五军二师离开敦化向五常远征,经过20多天艰苦行军,终于到达五常。之后,五军二师在当地民众的支持下,又攻打了窝瓜站、木御、冲河等地的敌人,还收缴了拉林河沿上伪军一个连队的械,队伍发展到130多人。陶净非想乘胜前进,率部回师敦化。不料,这个消息被敌人探知,队伍一进入敦化境内,遭到敌人袭击,队伍损失巨大,只剩下了8名队员。后来,在斗沟子因解决给养发生一次战斗,又牺牲5人,最后只剩下陶净非、肖卫年、王林臣3人了。为了找到吉林省委和第二路军总指挥部,汇报西征经过,汇报同第一路军取得联络情况,陶净非等3人经过艰苦行军于1941年3月20日到达中苏边境地带,并找到了党组织,根据当时形势,党组织决定派遣小部队进行活动。
1942年春,陶净非奉命率领一支小部队,从中苏边境出发在老爷岭西找到了抗联五军二师郝子臣连长和一路军警卫团一连部分战友。于是,他们集合起来,活动在五常县境内的老爷岭东、西各地。不久,陶净非率领的小股部队被敌人探知,遂遭到敌人的追踪。
战斗进入到了险恶阶段。
同年5月21日早晨,在老爷岭东三道海浪河沟里任趟子房,陶净非部与五常伪森林警察队遭遇。
战斗打响了。
战斗进行得很残酷。陶净非沉着迎战,指挥小部队突围,终因敌我力量悬殊,除少部分人在陶净非掩护下冲出重围外,其余同志全部壮烈牺牲。
最后,只剩陶净非一人了。面对蜂涌而上的敌人,陶净非并没有畏惧,看看身边倒下的战友,怒火中烧,越战越勇,把仇恨的子弹射向敌人。
陶净非在这最后的突围中,也壮烈牺牲。
三道海浪河呵,在潺潺地流淌。
三道海浪河呵,匆匆地奔往山外。
三道海浪河呵,以它特有的温馨的声音,向远方亲人报告着一个为天下人幸福和光明的未来而英勇献身的人的名字——
他,就是陶净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