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治平 薛 烈
雄伟的长春解放纪念碑，镌刻着这样的碑文:向为解放长春英勇献身的革命烈士表示深切的悼念!血一样的大理石，深沉凝重的话语，引起人们无限的崇敬与怀念。是的，长春的解放是烈士用鲜血换来的。为了长春的今天，数以千计的先烈倒在了那漫漫的征途上，首克长春城的东南纵队副司令员吴恒夫，便是其中著名的一位。
一
1914年10月19日，吴恒夫出生于湖北省黄安县枣林畈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当时名为均平，号恒富，恒夫是参加革命后使用的名字。恒夫的父亲是一个有见识的庄稼人，恒夫8岁时，他决定靠打短工挣钱供恒夫读书，以改变凄苦的家境，使孩子将来有个好前途。小恒夫懂得全家人供他读书是多么不易，学习非常努力，一有空闲就帮助父亲干活。
1927年，大革命的烈火在湖北熊熊燃烧起来了，党领导的暴动农民曾一度占领了黄安县城。只有13岁的吴恒夫，以昂奋的心情投入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斗争，担任少年先锋队队长。他性格活泼，爱说爱唱，带领小伙伴们站岗放哨，送鸡毛信。因为他有文化，又在乡政府担任了秘书，与乡亲们一起打土豪，分田地。这个早熟的少年，从此立下了为劳苦人民的解放而献身的志向。
汪精卫在武汉叛变革命后，反动派的屠刀也杀到了黄安。在严酷的形势面前，小恒夫毫不退缩，更坚定了革命的决心。1929年11月，他加入了青年团。转年4月，他又瞒着家人在七里坪参加了红四军。这时，他家中有年幼的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生活十分艰难。恒夫走后，母亲整天想他，把眼睛都哭瞎了。
1931年，红四军扩编为红四方面军，吴恒夫在红三十一军十一师三十二团任排长，战斗在鄂豫皖游击区。转年4月，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久，随着红四方面军冲破国民党的第四次“围剿”，经豫南、陕南，翻越大巴山，转战到川东。四川军阀田颂尧、刘湘等部20多万人，妄图把红军赶到大巴山以北和陕西一带，群起围攻，红四方面军经过一年多的苦战，粉碎了敌人的“围剿”。吴恒夫打仗勇猛，身先士卒，升任为连指导员，后又调到巴州旺仓镇红军第一步兵学校任连长。
1935年2月，红四方面军离开川陕苏区，西渡嘉陵江，开始了艰苦卓绝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这时，吴恒夫在庆阳红军步兵学校二营六连任指导员。红四方面军由于受张国焘错误路线的指导，三次过草地，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和牺牲。1936年初冬，张国焘命令刚走出草地不久的红五军、红九军和红三十军组成西路军，自靖远上游强渡黄河西征。在荒无人烟的河西走廊上，西征部队遭到拥有骑、步、炮兵优势的敌人十三个旅和大批地主武装的围追堵击。红军没有取得少数民族群众的支持，没有吃的，没有穿的，也没有弹药补充。1937年春天，在古浪战斗中，红九军损兵一半。高台血战七昼夜，红五军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又在黎园口、康龙寺作战失利，红三十军遭受重大伤亡，杀出重围后部队已溃不成军。吴恒夫只身一人在山里躲藏了几个月，他没有悲观失望，满怀着革命必胜的信念，沿路乞讨，于9月来到兰州，经兰州八路军办事处安排，他去了延安。
二
吴恒夫到达延安以后，成为抗日军政大学的第三期学员。毛泽东同志给抗大作了《论持久战》和《论新阶段》等重要报告，使学员们深受教育，大家认清了抗战的形势，坚定了战胜日本侵略者的信心。吴恒夫学习成绩突出，毕业后留校任教。
1939年4月，吴恒夫任抗大总校一大队三队队长兼军事教员。这个队的学员多是来自敌占区和蒋管区的青年学生，他们怀着抗日救国的热情，长途跋涉，冲破日寇和国民党顽固派的层层封锁，来到革命圣地——延安。吴恒夫处处以老红军的光荣传统和模范行动，热情关怀和耐心教育学员。为了搞好教学，他刻苦钻研，在小油灯下读书备课到深夜，顶着满天的星星到野外去试教。他在军事课中讲授的持久战、运动战、游击战以及射击、刺杀、投弹等内容，理论联系实际，示范动作标准，深受学员们的欢迎。
同年的7月，为扼制国民党的反共逆流，争取时局好转，党中央决定把抗大迁到敌后去办。出发前，毛泽东同志亲自给抗大师生讲话，教育大家坚持统一战线、武装斗争、党的领导这三个法宝，坚持抗战到底。经过3个月的行军，到达晋察冀地区的蟠龙镇。翌年11月，抗大总校四团与一二九师随营学校合并，建立抗大六分校。六分校共设五个营，吴恒夫任一营营长。这个时期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岁月，抗大不仅要在日伪封锁、“扫荡”的环境中办学，而且要勒紧腰带，咬紧牙关，克服生活上的严重困难。最艰苦的是没有粮食，没有蔬菜，没有食盐，更没有油吃。武乡一带盛产柿子，大家就学老百姓的办法，把柿子晒成柿干，磨成面再拌上糠，蒸成窝窝头或烙成柿面饼。这种“柿子面”又粗又涩，既难下咽，又不易消化，吃下去连大便都很困难。为了解决粮食问题，六分校开展了大背粮运动。吴恒夫带领一营从武乡、蟠龙一带翻山越岭，走二、三百里的崎岖山道，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到和顺、昔阳等游击区去背粮。每次背粮，吴恒夫总是拖着曾经负过伤的身子，走在大家前面。由于极度疲劳和缺少营养，大部分同志都得了疟疾。吴恒夫带领同志们边走边唱歌，激励大家的乐观主义精神，坚定抗战必胜的信心，一路笑声朗朗地运回粮食。
1942年4月，六分校奉命合并回总校。这时，总校迁往河北省浆水镇，重新进行整编，组成“上干科”和“基本科”。上干科主要培养营团级干部，基本科主要培养连排级干部。吴恒夫担任了基本科副科长，驻扎在浆水镇以北。5月，日伪出动30万人马，向我太行山区残酷“扫荡”，推行“蚕食”政策，到处修碉堡，挖封锁沟。抗大总校离敌人最远的地方有30华里，最近的只有8华里。日本侵华司令冈村宁茨不惜血本地提出:用50个日本兵换1个抗日大干部，用20个日本兵换1个抗大学员。我军为了粉碎敌人的合围计划，提出“敌进我进”的口号。吴恒夫奉总校领导腾代远、何长工的命令、率领基本科的第三、八、九连和校部警卫连、通迅排约400余人，组成反“蚕食”斗争挺进大队，寻找敌人的空隙，在7月11日晚机智勇敢地冲出了日伪的包围圈，插到了北线敌人的后面，配合地方武装和当地民兵袭击敌人据点，摧毁伪政权。他们在15天内作战4次，毙伤日军30余人，俘获伪军抢掠群众的牲口150余头，解救被敌人掳掠的民夫700余人，并缴获不少军用物资，有力地打击了敌人。吴恒夫率领挺进大队，乘胜宣传，组织群众，平沟毁墙，进行反封锁，维护了总校及驻地群众的安全。
1943年1月，抗大总校根据党中央的决定，为了迎接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准备进行战略反攻，重返陕北绥德。吴恒夫这时担任第四大队大队长，驻扎在子洲县双湖峪。抗大到陕北后，投入了整风运动。吴恒夫辅导学员们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清除头脑中的错误观念，使大家在思想修养上有了新的提高。在声势浩大的大生产运动中，吴恒夫又把四大队的生产搞得有声有色，带头纺线开荒，进行评比竞赛，改善了同志们的生活。
1944年，胡宗南派40万军队包围延安，又一次制造了反共高潮。驻扎在子洲县周家岭三五九旅的一个团奉命调去保卫延安，由四大队接替驻防。当时四大队没有枪，赤手空拳，然而时间紧迫，不容迟缓。吴恒夫毫不犹豫，率队连夜进驻周家岭。这时敌人随后赶来，面对这种严重的局势，吴恒夫沉着冷静，指挥学员虚张声势，故意在村子里弄得鸡飞狗跳。他还带领几个人骑着马，不顾危险，有意暴露目标，吸引敌人。敌人以为是我们的骑兵部队来了，没有敢发动进攻，悄悄地撤离了。过了几天，上级才给四大队发来枪支弹药。
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吴恒夫逐渐成长为一名有魄力的军事教育领导干部，培养了大批军事指挥人才。他精明强干，待人诚恳，一双眼睛总是闪烁着坚定和智慧的光芒。虽然他有时也对做错事的同志发火，但事过就完。他从不计较个人利益的得失，不摆架子，经常和同志们说说笑笑，亲密无间，赢得了同志们的敬佩。一位战友在吴恒夫的工作手册上题词:我们在一起战斗了几年，你有丰富的革命斗争经验，坚定的政治方向，艰苦奋斗的作风，在工作中你是最负责，最深入，最有成绩，最能团结人的同志之一。
三
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妄图消灭共产党和其部队，东北是他抢夺胜利果实的首要目标，不断增派军队到东北去。针对这种情况，党中央于1945年秋派遣干部，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吴恒夫主动请求到部队去，得到了上级的批准。他被任命为在延安组成的一支干部大队的副队长，率队奔赴东北。
在东北民主联军总部二十五旅的两个团的护送下，他们到了梅河口。二十五旅护送干部大队的任务完成后，在吉林朝阳镇整休，改为东北民主联军东警备二旅，下辖四、五、六团。吴恒夫任旅参谋长。
1946年春节刚过，东民联总部命令二旅东进延边，执行接受日伪军弹药库，维持地方治安，清剿土匪三项任务。2月15日晨，从朝阳镇出发，17日到达桦甸县城，稍有休整，继续东进。北国的冬天，异常寒冷。吴恒夫和战士们穿着单薄的衣裤，行进在茫茫雪原，部队过后，后面留下一道道的雪槽。22日中午，部队翻过新开岭，到达敦化境内。
敦化是延边地区的战略要地，也是土匪活动最猖獗的地方。盘踞在这里的匪首张爽、唐玉，网罗匪徒500多人，被国民党改编为“中央先遣军”，号称有10个团，上万人。这些匪徒大多配有1支长枪和1支短枪，枪法好，又熟悉地理环境，到处为非作歹，残害百姓。二旅初到敦化，地形不熟，敌情不详，只好边侦察边前进，傍晚，担任前卫的四团一营进至离敦化县城30余里的官屯子。眼看就要进村了，突然枪声大作，400多土匪凭借围墙、房屋等掩护，向我军猛烈射击。在村西南的山梁和北面的高地，土匪也配备了火力，退不下来，攻不上去，后面的部队也无法增援。这次战斗一营伤亡130余人，损失很大。
吴恒夫随旅直属队和五团赶上来，认真分析了敌情，确定下一步剿匪措施。3月2日，五团向据守在大荒屯的敌人发起了攻击。屯子在土岗上，我军处于仰攻，伤亡很大。团长江贤如心急如焚，率队冲杀在前，英勇牺牲。这使吴恒夫异常恼怒。3月4日凌晨，他指挥四、五团，将逃窜到大荒沟，三道荒沟一带的千余名土匪包围。经过一上午的激战，毙伤俘土匪200余人，残匪迅即溃逃。3月9日，在驻敦苏军的配合下，二旅将残匪包围在大桥屯，攻破了敌人的临时构筑的防御工事。战士们高呼着“为死难的战友报仇”的口号，奋勇冲杀，将匪徒打垮，活捉400余人。
这样，前后半个多月，二旅将敦化境内的土匪基本肃清，解除了国民党“先遣军”对敦化的威胁，保证了延边根据地的建设。少量残匪狼狈西窜，逃往长春。吴恒夫带领五团跟踪追击，必欲将其一网打尽。
四
当吴恒夫率部队来到长春外围时，正赶在一场大战的前夕。
1946年春，蒋介石进犯东北的兵力达到7个军19个师。他们先侵占沈阳、鞍山等地并沿中长路北犯，妄图一举攻占四平、长春，进而独霸东北。盘踞在长春市区的敌人，以汉奸姜鹏飞的“铁石部队”为核心，收罗日伪残部、地下军、先遣军、土匪等两万余名，凭借伪满时修建的坚固城防工事，策应蒋军北犯。为了粉碎蒋介石发动北犯的阴谋，创建巩固的革命根据地，我军决定夺取长春。在吉辽军区组织下，一支支全副武装的部队，从四面八方云集长春城外，总计19000余人。按照攻击方向，编为西南、东北、东南三个纵队，吴恒夫被任命为东南纵队副司令员，率部队进攻南岭伪第五团及拉拉屯伪军官学校，然后向市中心攻击。这个纵队由二旅五团，延吉警备一团等3个团组成。
4月14日下午，惊天动地的炮声骤然划破了春城的宁静，我军争夺长春战役开始了，吴恒夫所在的东南纵队的3个团，在南岭、二道河子地区猛攻敌人的外围防线，长春东站的一个连守敌，一直撤到东大桥西侧，刁家山、净水厂的敌人凭借铁丝网，围墙和坚固的工事进行抵抗，我军迅速炸毁敌人火力点，战士们迅猛冲向敌人，将其大部俘虏。傍晚，吴恒夫随纵队指挥所进至南湖东侧的“建国忠灵庙”，这时，其他两个纵队也突破了敌人的外围防线，占领孟家屯、拉拉屯、宋家洼子等军事要地。控制了飞机场，切断了敌人的陆空交通。
15日凌晨5时，三路纵队同时向市区发起了猛烈攻击，整个城市顿时笼罩在战火之中。吴恒夫亲临前沿指挥，连续攻克南岭、工业学校、农学院、理科院等敌据点。
临近中午，吴恒夫率部队推进到“大陆科学院”，遇到敌人的顽强抵抗。这是一座三层楼房，地面两层，半地下室一层，在正面防雨檐下都用沙袋构筑了工事，楼内窗口配备了各种火力，楼前还设置了铁丝网。敌人的疯狂火力，压得我军战士抬不起头来。吴恒夫不顾危险，上前判明敌情后，组织爆破组突击爆破。冲击开始了，爆破组甩出一排手榴弹，随着爆炸的烟雾向大楼运动。居高临下的敌人发现后，立刻扫射起来。爆破组的战士没冲出多远便有人中弹倒下了，后边的战士被压制在马路中间，这样连续攻击几次，都没有成功。吴恒夫向纵队司令员贺庆积汇报了情况，请求炮兵支援。在我军炮火的猛烈轰击下，敌人楼顶的火力点顷刻被毁，楼内也被打着了火，战士们在一片杀声中冲了上去，“大陆科学院”终于被占领了。
16日——战斗开始的第3天，吴恒夫指挥部队继续向市中心推进。大同大街(今人民大街)上，敌人设置了一道道鹿砦，两侧构筑了明碉暗堡，部队每前进一段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经过激战，我军夺取了新京医科大学，进至兴仁广场(解放大路和人民大街交叉路口)南侧。兴仁广场的西北角上，矗立着“万字会”大楼(新建的中国人民银行长春市分行、原市图书馆)，这是带有宗教色彩的一个所谓慈善机构，临街修筑了坚固的围墙和高大的门楼，敌人把守在这幢大楼，控制了东西、南北的交通，成为一个重要据点。吴恒夫命令战士们啃几口干粮、喝几口水，略作休息后占领了广场东南、西南两侧的建筑物，形成对“万字会”的半月形包围，准备开始攻打“万字会”，这时，纵队贺庆积司令员和邓飞政委到广场东南角上的伪禁烟总局大楼(今长春税务学院)视察。吴恒夫向他们汇报了战况，领着他们一块到楼上观察敌情，当走到转角处时，一梭子子弹突然从窗外射了进来，走在前面的吴恒夫头部中弹，鲜血立刻涌流出来。同志们马上把他抱到楼下，包扎伤口。吴恒夫艰难地仰起了头，深情地望着大家，停下几秒钟就牺牲了。
战士们忍住悲痛，把仇恨的子弹推入枪膛，向敌人发起了冲锋，“万字会”的敌人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到18日下午，长春的两万守敌被全部消灭，胜利的红旗飘荡在春城上空。
首克长春的“四·一四”战役，是东北解放战争中我军取得的第一个胜利，作为这次战役的指挥者之一，吴恒夫的名字和他创建的业绩，永远在革命斗争的史册中闪耀着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