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耀辉：现在，全国各地都面临着经济下行压力，而东北经济又存在这么多的问题，那么在这种形势下专门出台一个文件支持东北全面振兴，这背后蕴含着中央怎样的良苦用心和战略考虑呢？
周建平：大家都知道新中国成立以后，东北为国民经济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不仅援建了关内很多企业，而且为国家建设输送了大量人财物，作出了很大贡献，所以有人形象地说东北是“共和国的长子”。即便是近10年，东北在增值税、农业税、国企改革过程中也作出了很多积极探索，为全国作出了一定贡献。
另外，东北经济虽然存在诸多问题，但在资源、人才、区位、工业基础、基础设施等方面的支撑能力还是很强的。套句时髦的话说，就是给点阳光东北就能灿烂。
具体来说，支持东北全面振兴可以实现“五个有利于”。第一，有利于推动我国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东北拥有一大批关系国家经济命脉和国家安全的战略性产业，很多企业代表了某个领域的最高水平，所以必须支持做大做强。第二，有利于促进区域协调发展，打造新的经济支撑带。东北发展空间和潜力很大，特别是哈长沈大经济轴线带动了两翼城市群的集聚发展，为东北区域发展奠定了很好的基础。第三，有利于优化调整国有资产的布局。东北的国有经济比重较高，对国计民生具有很强的保障支撑作用。第四，有利于完善我国对外开放布局。东北地处东北亚区域的中心地带，是国家面向东北亚开放的重要枢纽，也是“一带一路”的重要支撑，所以振兴东北对于我国优化对外开放总体格局，形成南北均衡发展、沿边沿海齐头并进的局面具有重大意义。第五，有利于维护国家的粮食安全和生态安全。东北三省的粮食产量占全国1/5左右，商品粮占全国40%左右，调度粮占全国60%左右，所以说东北是我国粮食安全的“压舱石”。东北的大小兴安岭和长白山林区是我国北方重要的生态屏障。
“四新”政策助推东北新发展
陈耀辉：您作为东北经济发展领域的专家，先后参与了东北振兴一系列重要文件的起草工作。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中央七号文件制定的背景情况，它与2003年10月发布的《关于实施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振兴战略的若干意见》有哪些不同？
周建平：2014年7月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办一个文件上就东北振兴作了一个很长的批示，提出了“三个事关”和“两个归根到底”。其中，“三个事关”是指东北地区的振兴发展事关我国区域发展总体战略的实现，事关我国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的协调发展，事关我国周边和东北亚地区的安全稳定，意义重大，影响深远。“两个归根到底”就是归根到底仍然是体制机制问题，是产业结构、经济结构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和困难，归根到底还是要靠深化改革。
这是总书记第一次就东北振兴作出的深刻阐述。去年7月17日，总书记在长春召开的座谈会上又讲到“四个着力”的问题，东北振兴要着力完善体制机制，着力推进结构调整，着力鼓励创新创业，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
应当说，中央七号文件就是按照总书记提出的这“四个着力”来谋篇布局的。在制定过程中，国家发改委牵头组织专家学者多次深入东北调研，听取了多方面的意见，从而形成了现在这个文件。可以说，它既体现了中央、国务院对东北地区的关心和支持，也凝聚了很多同志的集体智慧。
它与2003年出台的那个文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全面振兴”四个字，它明确了新时期推进东北全面振兴面临的形势、意义、任务和战略定位等，应该说是在2003年那个文件基础上的丰富、深化和发展。
陈耀辉：中央七号文件对新一轮东北振兴的总体要求、战略定位、政策举措等都作了明确的阐述，您作为起草人之一，请给大家解读一下这个文件都有哪些新亮点？
周建平：中央七号文件的亮点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贯彻新理念探索新路径。十八大以来，中央提出了“四个全面”的战略部署，五中全会又提出了“五大发展”理念，去年全国经济工作会议进一步提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任务。特别是今年5月，总书记在黑龙江视察时提出了扬长避短、扬长克短、扬长补短，要改造提升“老”字号、深度挖掘“原”字号、培育壮大“新”字号等方面的明确要求。对于这些新理念，我们要创新机制、完善发展环境，特别是不断提升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发展活力、内生动力和竞争能力，努力走出发展新路。
第二，结合新定位谋划新目标。针对“三个事关”的东北定位，中央七号文件进一步明确了东北振兴的新目标，就是“到2020年建成小康社会，再用10年打造‘五个基地’和一个支撑带”。其中，“五个基地”就是要把东北建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先进装备制造业基地、重大技术装备的战略基地、国家新兴原材料的基地、国家现代农业生产基地、国家重要的技术创新和研发基地。一个支撑带就是成为国家重要的经济支撑带。可以说，这个新目标是衡量新一轮东北振兴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志。
第三，结合新要求明确新任务。文件提出以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和效益为中心来保持战略定力，来增强发展的自信，坚持变中求进、变中求新、变中突破，着力完善体制机制，着力完善结构调整，着力鼓励创新创业，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
这“四个着力”指出了东北新一轮振兴的核心问题。其中，着力完善体制机制是东北全面振兴的根本之策；着力完善结构调整是东北全面振兴的关键之举；着力鼓励创新创业是东北全面振兴的决胜之要；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是东北全面振兴的稳定之基。我们要立足这“四个着力”，促使东北新一轮振兴由过去注重企业和产业转向全面推进经济转型、社会转型、产业转型、城市转型和生态转型。
第四，适应新形势细化新政。文件围绕新一轮东北振兴提出了一系列政策和一些重大工程、重大项目，体现了中央对东北的关心和支持。我们下一步要认真研究如何使东北的经济增长由过去主要靠生产要素的投入转变为靠体制机制创新和科技进步，由过去主要靠投资项目拉动转变为通过制度供给创造内生动力。
奋力走出全面振兴新路子
陈耀辉：中央七号文件为东北振兴提供了重大历史机遇，那么在您看来，东北究竟该如何知耻而后勇，重塑“共和国长子”的荣耀呢？
周建平：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总书记在参加黑龙江省代表团审议时提出东北要奋力走出一条全面振兴的新路子。为此，东北必须牢牢抓住“四个着力”这一振兴的核心问题，抢抓机遇、主动作为，用好用足用活各项政策，确保中央七号文件在东北落地生根，早见成效。
在着力完善体制机制方面，第一大方面是转变政府职能。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政府和市场的关系问题，要着力解决政府在直接配置资源方面管的过多、过细的问题，以及职能上的错位、越位、缺位和不到位的问题，东北应该首先取得突破。另外，对于国家提出的行政体制改革、创新创业改革、科技体制改革等，都可在大连金普新区、长春新区和哈尔滨新区先行先试，使之成为东北未来经济发展的品牌和旗帜。
体制机制改革的第二大方面就是国企改革。最近，国务院国有企业改革领导小组专门责成国资委牵头成立一个东北地区专项改革小组，围绕东北地区国企存在的冗员问题、大集体问题、债务问题等提出一揽子意见，这对于东北振兴减轻包袱、轻装上阵关系重大。
除了国企之外，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民营经济改革。国家发改委联合全国工商联、国家开发银行、工信部专门出台了一个《关于支持民营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里面提出要开展一些试点，主要是从为民营经济发展创造一个好的市场环境、金融环境、制度环境、人才环境等方面进行一些探索，推动东北民营经济长足发展。
另外，要选择适宜的地区建设中韩国际产业示范区。吉林省延边州和韩国隔海相望，语言和生活习惯都很接近，而且韩国在吉林投资很多，有着很好的基础，所以对韩合作是吉林的强项和优势。
在着力完善结构调整方面，首先要按照“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要求，“加减乘除”一起做。做好加法，就是要把现有的一些优势产业做大做强，积极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大力发展服务业。做好减法就是要淘汰一些重化工，去掉过剩产能。做好乘法就是加强科技创新、管理创新、体制改革、给市场主体松绑等。做好除法就是在政府审批制度方面深化改革。
其次，要重视重大技术装备“首台套”的问题。东北的很多装备制造业，我们不能做的时候，外国人漫天要价，一旦我们能做，他们的价格就大幅下降。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这些东北国有企业的支撑，我国的经济建设将付出高昂的成本。所以，不仅要建成一个重大技术装备基地，而且要在资本运营服务等方面支持“首台套”的诞生。
再次，要设立老工业基地转型升级示范区和示范园区。国家发改委正在研究起草关于支持东北产业转型升级的指导意见，争取在“十三五”期间建设一批产业转型示范园区和示范区，或以一区多元的方式支持转型升级，并通过国家专项基金支持园区基础设施建设。
另外，要抓紧研究支持产业衰退区振兴发展的政策。国家发改委正在牵头研究对资源枯竭、产业衰退和生态退化地区的支持意见，促使它们加快产业转型步伐，跟上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步伐。
同时，还要加快培育新兴业态，大力发展生产性服务业。为此，国家发改委每年将拿出6亿元支持东北培育新兴产业，并在产业金融、金融租赁方面支持电子信息等新兴产业以及医疗+养老、旅游等服务业发展。
除此之外，还要实施铁路、公路改造工程。东北的铁路和公路总里程、人均里程都不低，但遗憾的是没有形成路网，这对未来发展影响很大。为此，我们将把路网结构和运力提高作为重点，研究加大对东北高寒地区末端公路的补助标准。另外，“十三五”期间还将在东北新建24个机场。
在着力鼓励创新创业方面，针对东北的很多科研成果“墙里开花墙外香”的现象，我们将完善区域创新体系，形成以企业为主体，科研院所、高校和用户共同参与的产业创新联盟，促进科研成果转化。另外，还将推动一些重大的创新工程实验室和技术中心向东北布局，并且支持东北的全面创新改革试验区完善创新政策和人才政策，将中关村、武汉东湖试验区的一些成功做法逐步复制到东北来。而针对企业反映较多的知识产权保护问题，我们将与国家知识产权局联合制定一个支持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的知识产权政策。此外，还将继续组织院士东北行，帮助企业解决发展中的技术难题。
在着力保障和改善民生方面，社保是东北的一大现实问题，任务非常重。2014年，辽宁的赡养比是1.9：1，吉林是1.7：1，黑龙江是1.4：1。这就是说东北人口中平均2名在职人员养活1名退休人员，而全国平均赡养比是3.1：1。对此，中央财政承诺对企业职工的基本养老保险投入继续向东北倾斜，妥善解决好大集体退休职工的养老问题。
总之，文件制定好只是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关键是要增强紧迫感和使命感，上下合力，形成干事创业的东北正能量。只有这样，东北全面振兴才能指日可待。最后，我要说，吉林省政通人和、风清气正，大家谋事干事的氛围很浓，我们振兴司一定做好服务工作，相信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全省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吉林会率先走出一条振兴发展的新路来！
谢谢您的采访。